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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样的梦。
已尽黄昏,暮色浸染,辨不出是什么时节。一座高大的废墟停在眼前,几只寒鸦栖在断折的横柱上。四周,徒剩荒寂的风,藤蔓缠绕的棺和碑;我跪在最残破,野草杂生最多,最高大的一座碑前祭拜,薄暮中,只识得苍旧的的石块,腐烂的果和新织的蛛网。
坟下埋的是谁?
我为什么要祭拜?
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捧了一束洁白的花,是百合还是满天星?
寒风侵袭,我在黯黑的暮色中跪了很久很久,我原以为能听到风吹拂竹叶的“沙沙”声,不远处小溪拍打卵石的声音,或是黝黑的土壤下,虫蚁细微的鸣叫……
可在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里,四周死寂;模糊中,隐隐感觉到坚硬冰冷的石子扎进膝盖里的痛觉。
奇怪,梦里怎么会痛?
后来,后来?不知怎样便醒了罢。
夜里的寒风砭人,我蜷缩起来,让热量尽量散失得少一些,一整夜,手脚却仍是骇人的冰凉。
冬夜里,这座城枯枝萧索。
融雪
又一个浸了霜色的傍晚,没有金黄的云翳和斜阳。几只鸟雀鸣过城市铅灰色的天空;疏疏落落的雨滴,落在城市上空交错纵横的电线上。
整座城,都笼罩在一片绵绵阴雨中,灯光霓虹顺次亮起,倒映在渐渐冰凉的地表上。从窗外远远望去,街上人影渐疏。
我走在走廊上,色调浑浊的地砖倒影出周围模糊的光影。
拧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冲击着本就冰冷的手。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无非就是刺痛了原本麻木的神经,使原本难以屈伸的双手更难以屈伸了而已。“哗哗”的水声一直重复了很久,单调,冗长。
我凝视着水槽里的双手,竟有些失神。
拧上水龙头,我懒得甩干手,任由水滴一路滴溅。
在那个阴湿的楼梯口,我只是像往常一样走过,只是像往常一样低着头走过,只是像往常一样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走过。风吹过浸了凉水的手,带来一种皮肤开裂的错觉。隐隐地,我感受到,心底摇曳起一个微弱的坚定的声音;像低吟,像呐喊。
我抬起头——春日里桑葚颜色的羽绒服,融冰后湖水颜色的运动鞋——是他!
在这死寂、阴冷的一隅,他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明亮。我愣住了,但奇怪的自尊心让我不能停留。他从楼梯上匆匆而下,我便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开。手上的水还在滴着,据说水蒸发时需要吸热,可我现在却一点也不寒冷,我清晰地听见,在北国的冰天雪地里,最接近朝阳的一块坚冰浅浅融化的声音——那样的细微,旖旎。
我停驻了,心底升腾出一种美好的希冀,我压抑住由每一根毛细血管里传来的欣喜与逾升的温度,转过身去——
我永远记得,那天,冰棱,湖面,大雪后的荒野,都开始缓缓融化。
当屋檐下的冰棱通透得开始滴水时,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感动?
——我清楚地看见,走廊的另一头,他也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瞬间,冰天雪地里,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那片我曾经梦见过无数次的墓园,衍生出了一种融雪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