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曾经的文章_文章大全;曾经流浪的南湖

发布时间:2019-05-10   来源:满分作文    点击:   
字号:

【www.biosite.cn--满分作文】

2013年9月11日,是一个浅秋的日子,阳光灿烂,如水如诗。夏季还没有过去,紫薇花也开得正浓,路边的景象依然,鲜明独特的徽式建筑一一掠过,眼前流动着一股古朴典雅的气息。安徽来安,我的印像中是名符其实的江南,这里的人种稻子,捞鱼虾,是典型的鱼米之乡。但当汽车驶入村壤,我看到的是一片片就要成熟的玉米、花生、山芋。愈是与田野接近,愈感觉一切是那么熟悉:泥土的味道,以及草木、庄稼。芋秧开始苍黄,芝麻的蒴果已长到棵梢,摇动着裂瓣等待主人的收割。正德说,离这里不远,就是山东人聚居的长山村。他是山东移民协会的会长,来安出生,祖籍是山东省平邑县天宝村。

 

长山,顾名思义是一座较长的山,两端之间长达20余里,因此得名。对沂蒙山人来说,它不过是一条比平地更为突起的岭,岭脊为路,两边各是田园。也有一些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以及生长数年之久的杂树。透过车窗,几片金黄的油菜花一闪而过,俏然一片春意。或许是春天留下的种籽,在四季繁华的时节酣然沉睡,却在脉脉暖阳的照耀下开放似锦,给这秋意尚浅的田野,带来杏花春雨的回忆。“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望着这些本属春天的花,真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不远处,地坝下,一位老农在打理着一片山芋地,成墩的山芋从地里翻出来,红红地摆放田头,落秧满地,新翻的泥土颜色深重。我们很想知道它们的来历,开始七嘴八舌地打听,紫薯、白薯或红薯等等的猜测。要知道,它应该是北方特有的食物。有人说它们既不是白薯,也不是红薯,它是另外一种植物。看看山芋的叶子,果然细碎的与众不同。这些瓜秧不像北方常见的红薯那样在地里蔓来蔓去,而是短秧,团棵,葱茏地抱成一簇。于是相信,山芋就是山芋,与那种叫做红薯的植物截然不同。

就在猜测已定的时候,我们的目的地到了。一下车,我就急不可待地问当地老乡,路上所见的山芋是一种什么植物,七十多岁的大妈热情地说,那就是山东的地瓜啊,只是品种不同。好一个让人费神的“山芋”,原来就是换了个名字的地瓜。红薯在各地都有不同的称谓,比如番薯、白薯等等,大抵因为它是舶来之故。这16世纪流传到中国的美味,因食用价值和营养价值的丰富,在中国的土地上繁衍不衰,足见它强大的生命力和非凡的功用。

村野里,青草漫漫,静静地度着时间,享受着生命的无涯。高过人头的玉米,矮小于泥土的花生,起落着蚱蜢的豆荚……它们没有走过秦时的明月,却在一百多年以前,不远千里从山东来到安徽的来安,和故乡的子民一起相依,一起落脚,不离不弃,把日子过得周而繁复,不愁温饱。我不禁想问,它们是怎样跋山涉水,和着水鸟的争鸣与青草的鲜美,与山东逃荒的移民一起在长山扎下根去,一代代延续至今?当年逃难的人们不舍得吃,饿着肚子,也要把一粒种子带过江去,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痴,以致后来的人们遇见它,又是一种怎样的惊喜与感恩!

说话间,正德领我们走进一个院落,这是一个地道的山东民居,石瓦结构,蓬顶起脊,严整的院墙和敞开的院门,刚柔相济地组成了粗而不陋的房体。打量周围的房屋,全是这种格局的造型,它简朴,执着,传统,敦实。方正的小院坐北朝南,每一座都让人觉得亲切、熟悉,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身在来安的山东人,历时百年,几代更迭,依然沿袭着老家的建筑风格,不曾改变山东人的生活和劳动习惯,他们坚守自己,像坚守这些石头房子和山芋土地一样坚守至今,他们是在等候什么,又是在坚守什么呢?

听着熟稔的乡里乡音,说着毫无隔阂的家乡方言,几条长凳摆上场院。让我再次想起,在山东老家,当年就常坐这样的木条板凳,一家人夏天围着方桌吃饭,冬天围着炉火取暖。如今这样的板凳在山东老家都已少见了,可长山的老乡还在使用着它,崭新的生活并没有将陈旧的家什淘汰,反而在这里成了他们找回记忆的佐证,怎不令人喟叹。

正德给我们介绍说,人们刚移民过来的时候,住的都是地屋子,草棚子,上世纪70年代初,有人介绍老家的石匠来这里采石砌墙,盖屋子造房子,一间小屋把人口安定下来,开始延续烟火过日子。也因此,石匠在这里被奉为百匠至尊。老家的人们听说这里还过得下去,就陆陆续续千里迢迢地奔来了。移民们同时还拥有了家乡的石器,兑窝子、猪食槽,有些石器人们还在用。还有一些手工艺人,他们带来了老家的技术,编织、烹饪、耕作,煎饼、鏊子、棉条筐,编织着山东人风格的岁月,就这样安稳无忧地过日子。

看多了山下的徽式建筑,猛地看到熟悉的山东民居,心里多少存某种感动,大家的眼睛里都跃动出欢欣。透过长山山东人的目光,也能读出同样喜悦的眼神。这乡音不改的“山东”两字,在长山这个遥远而又陌生的村子里格外亲切。不仅如此,它们的祖籍地大多就在我所居住的县城的周边。他们在各个时期从临沂各县的村庄里逃荒逃难居住此地,乡音未改,实在是一个奇迹。上年纪的老人都记着家乡的村庄、地名,记着儿时的玩伴、当年村里发生的事情。沿着流逝的时间追溯,可上溯至民国16年前。当时北方自然灾害严重,连年荒歉,加之战乱纷仍民不聊生,很多人不得不为全家人的生存背井离乡,落户长山、罗顶一带,借以栖身。以至后来,有人一边讨饭,一边沿着前人的足迹继续投奔,许多人饿倒在漫长的迁徙途中。

我走访的第一个对象是位83岁的老人,名叫梁洪省,临沂人,1930年出生,1937年跟父母来长山。他跟父母来长山时,全家有五口人,弟兄三个,在路上走了39天,9天到达中途的一个古城,用了10天时间到杨郢乡,第39天到达如今居住的长山。那时,梁洪省老人的父母都30多岁,他们全家的到来,是投奔姥姥家的姨妈。在来时的路上,从家里带出的煎饼,饿了就吃几口,渴了就喝河水。为了找到可以度荒的地方,有人甚至走了一年、两年,好不容易在长山这个地方安下家来。梁洪省8岁时姥姥还健在,是山东早期的移民。

另一位山东移民傅佃奎,是位92岁的老人,老家是苍山县(现兰陵县)。老人生于1921年,来时23岁。尽管年纪大了,却仍然思路清晰,能够清楚记得当年来长山的情景。当时的长山人口稀少,还属荒凉之地,他们来长山以后,以垦荒种地为生,人们把这里叫做“长山头”。

在来安,还有一个典型的移民村,叫罗顶村,这个村的村民也是从山东移民而来的。孙殿英老人今年80岁,8岁要饭来到罗顶村,后又返回老家费县,19岁结婚,跟丈夫回罗顶村居住;李月喜,80岁,来时哥6岁,弟3岁,两个姐姐,全家人一共走了一个月零三天,一边要饭,一边赶路;吕先英今年75岁,丈夫比她大8岁;孙传正,1962年来投奔亲友来罗顶村时,父母30多岁,全家共出来7口人。许多人辞别故土到达来安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时的他们已经住上了石房子,采用当地土石垒成,因人力、材料所限,房屋建的低矮而窄,床用竹子扎起,门用草帘子串起,家具更是简陋。因房屋太矮,进出屋门都需要低头,以免屋檐碰头。房屋窄小,除了床铺放不下多少东西,更站不下几个人,有些新来的人家住的是一半土坑,一半草苫的地屋子。人们一边回忆一边沉思着说:罗顶村山东移民历史已有100多年。吕先莹的父亲来了100多年了,吕选英的亲家祖上来时,还扎着清朝时期的大辫子……

随着他们的回忆,我看到了当年逃荒移民时的辛酸……

孙继兰,20多岁来长山时,父亲雪天推小车掉进沟里,小妹妹摔死了;毕德明的外公来时,一家人白天走了一整天,又饥又渴,黄昏时摸黑走到一个村庄,想向庄里人要点水喝,人家怕遇土匪不敢开门,扔出半句话,说前边汪里有水,结果打来煮山芋时发现有异味,第二天到那汪里一看,竟然是个专门供水牛洗澡饮水的牛汪。除此之外,还得躲着土匪和兵痞。1942至1943年间山河破碎,天灾频频,盗匪蜂起,这个期间逃难的人多,路上饿死的也很多。村民李进美回山东老家接家属,路上正遇鬼子飞机轰炸,他是拉了几个尸首盖在自己身上才躲过一劫的。

正德说,山东人逃荒此地后,有好心人示意他们在山岭上开荒落户,山岭上土地没有主,山下的土地归地主所有,可以从乱石之中挑出泥土平成土地耕种。疲于奔波的人们便在这里住下,一点点垦出土地,在山岭薄地上耕作,食物渐渐丰足,日子得以延续,尽管稼穑艰难,仍能温饱度日。当地人称山东移民“侉子”,他们就叫当地人“蛮子”。当地人种稻子吃大米,侉子们以玉米山芋杂粮为主食。

在长山头,随处可见村民院里的石碾、石磨,还有盛草装粪用的粪箕子。在一户人家的屋子里,一件老家俱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这多半是女子出嫁时的嫁妆。我不禁想,他们是怎样把这笨重的家什带到长山的?当年逃荒的路上,可有新嫁的女子?可有年轻母亲背篓的摇晃?无法想象,三寸金莲的她们,是怎么怀抱嗷嗷待哺的幼子加入到千里迁徙的移民队伍中的?千里跋涉,道路崎岖,水土不服,风餐露宿,春寒秋凉,哪一个不是致病缠身的魔掌?村民李月喜的母亲,就是这样踮着小脚抱着幼小的孩子跟着丈夫追随而来的,一路上双腿肿胀,双脚磨烂。

人类最伟大的动力是生存,有了生存就有了一切。在正德发过来的照片上,有老人扶犁耕地的影像。长山石头多,土壤薄,石头多藏在土里,人们只能驭牛耕地,近年有挖掘机把地挖深了整平了,这才能用机器铧犁耕地。自由的土地,接纳了这些不同时间、不同身世和不同境遇而来的山东人,他们携妻带子,投靠到在当时还很荒僻的小村,并在这里扎下根去,是需要一定的耐力和勇气的。山东出硬汉,是这些硬朗朗的汉子开拓了长山、罗顶这样的山地,也开出了山东人移民下南湖的先河。

山东移民历代都有,闯关东,走西口……当人们还住着半地穴式的房屋、以红陶掬水、环壕为墙的时候,山东人就开始了不断的移民,然后再步入定居的农耕生活,村落随之出现。中国是一个乡土社会,安土重迁是乡土中国最典型的特征。遇上天灾,黎民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这样才有了移民这一特定的词语。这也才有了山东人的祖先记忆、家园象征与族群历史,有了一定意义上的民俗学说。

当民俗得以融合,另一种文化就出现了,入乡随俗。然而,由于移往来安的山东人大多居住在来安东北部山区,特别是由于民国16年和民国20年这一时期战乱纷扰,山东移民数量较多,加之来安山区几乎就是无人区,适合山东逃难人群聚集居住生存,因此逐渐形成了来安的山东村,形成徽州地区独特的山东文化。他们就像一粒飞翔的种子,在狂风中,在骤雨里漂泊到此,落地为家,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成了土地的主人。对年轻人来说,他们是来安人,对老年人来说,他们仍然是山东人。他们以乡音、园舍为故乡的记号,刻记着一辈辈人走过来的历史,续写山东移民们不老的家乡情结。

来安,地处安徽省滁州市东部,秦置建阳县,南朝设置新昌郡,东晋侨置顿丘,唐朝划出清流县东部建立永阳县,南唐改称来安县,拥有安徽省科学发展先进县、安徽省民生工程组织实施工作先进县、国家科技进步先进县、中国绿色能源产业百强县等称号。属北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温暖湿润,光照充足,雨热同季,四季分明。

这里有白鹭岛旅游区、孔雀寺、石固山遗址等名胜古迹。位于半塔镇西北光山山坡上的皖东烈士陵园就座落在这里,系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省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1944年3月,罗炳辉亲自负责在半塔集西北一华里的头道光山上建造一座革命烈士纪念塔,并以纪念塔为中心,依山而筑,建造了一座气势雄伟,风景秀丽的烈士陵园。

资料显示,在历代的民族战争和民主战争中,山东移民都参与并投入到了人民的正义战争中。尤其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山东移民组织的大刀会曾多次配合新四军、游击队同顽敌进行作战,流血牺牲无数,火烧野牛城、张山集战斗、掩护北撤、支前渡江等群众性的抗战和解放战争,更多的移民子弟参军上前线,屡立战功。原杭州军区司令杨兴家将军、原虹桥机场党组书记李元庆等,就是从长山走出的革命家。

抗战时期的山东移民,由于皖南事变,战争纷扰,鲁西南战区人口骤减,大部分人口逃荒外地,除一部分逃难闯关东外,另一部分人则“下了南湖”(洪泽湖),其中费县就有近10万难民“下南湖”。整个南下的东西官道上尽是拖家带口的队伍。这一年是1942年,这次的山东移民规模最大,现在居住在来安的80岁以上的山东人,大多是那时逃难过来的。有一家小石屋的主人,当年他的父亲推着独轮车带他们一家七口从山东逃难下的“南湖”,路上走了一个月零三天。当我们询问他们的生活时,他们会操着标准的山东话告诉你:都希好,有吃有喝的,冻不着饿不着……

在部分移民的屋里站了一会儿,发现各家的家具很简单也很简陋,也许是因为没有生活基底的缘故,许多人家和山东老家的生活还是有一点差距。但是他们生活的很快乐。这些移民而来的乡亲,白手起家,天为盖,草为床,度过了无一砖一瓦的窘困,至现在不再受冻挨饿,已经很满足了,他们很珍惜这份自然平和的生活,从他们身上,我能看到那种悠然恬淡的心态。

洪泽湖,中国第四大淡水湖,在江苏省西部淮河下游。原为浅水小湖群,古称富陵湖,两汉以后称破釜塘,隋称洪泽浦,唐朝始名洪泽湖。1128年以后,黄河南徙经泗水在淮阴以下夺淮河下游河道入海,淮河失去入海水道,在盱眙以东潴水,原来的小湖扩大为洪泽湖。因洪泽湖在山东的南边,所以当年山东人把南下就叫“下南湖”了,下了南湖的人和老家的亲戚联系密切,经常回老家,和老家人一说下南湖,大家就明白那是南下到洪泽湖周边谋生去了。

近年,有人提出南湖不仅仅是洪泽湖一带,在来安和来安的周边,大家都知道二十里长山,其实它们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五湖山”。早在明朝以前,五湖山就是来安十景之首,名曰“五湖环秀”,湖州贡生尹梦璧在滁州任通判时,诗赞来安秀丽风景:“绿杨芳草带平湖,绕岸青山总画图。秀色每于晴后见,岚光乍入雨中无。岂缘诗酒妨公事,暂领芳菲狎酒徒。彩鹢莫嫌归路暝,峰顶明月醉堪呼”。此湖,或许才是人们所说的南湖。

也许是长山气候清新,宜于生存,来安的百岁老人很多,仅在长山和罗顶村92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好几个。遗憾的是我们没见着长山村的孔庆才、刘宝银两位百岁老人。当得知“九九老人节”那天,正德他们代表山东移民文化研究会专程去看望两位老人时,很是欣慰。两位老人的身体都很好,还能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比如上山拾柴、割草等等。

从民国16年至今,在漫长的岁月中,两位老人一个是六世同堂,一个是五世同堂,已经是两个大家庭了。他们已经学会了当地方言,可与当地群众正常交流,除在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等各方面与当地群众有明显的不同之处,已经彻底地融入当地的生活,适应了当地生产以及生存环境。他们身在来安,心系山东,思想上却没有固步自封,而是积极与当地群众交流交往,从耕作技术,到经商理念,与当地群众和睦相处,沟通融洽。

改革开放以来,政通人和,社会富裕,人民安康,生活水平有了巨大改善,全国各地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东移民的子孙后代也在这改革的洪流中甘做弄潮儿,积极投身到家乡的建设之中,涌现出许多致富能人。与此同时,山东风味小吃,农家自办的餐饮业亦办得风生水起,吸引着热爱山东风味、以及来自山东各地的人们,并且以此致富。各种北方的水果、特产、农作物,则受到当地人的喜欢,广泛种植起来。

如今,这些曾经流浪的人们,喝着南湖水长大的山东儿女,为了让这块养育了先辈和后人的沃土更加美丽富饶,发扬“自强不息、吃苦耐劳”的精神,开拓创新,奋勇向前,着力构建富裕、秀美、文明、和谐的新长山、罗顶村,以此来告慰曾经流浪的先祖,告慰山东原籍的父老。我们为之骄傲,更为之祝福。祝长山的老人们健康长寿,祝来安和所有山东老乡平安幸福!

本文来源:http://www.biosite.cn/content/113/38537-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