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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总是津津有味地说起她出嫁的时候,外婆和外公在成亲前从来没见过,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这么嫁了,嫁人前外婆天天寻思外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直到成亲当晚才看清,“可算谢天谢地,你姥爷不缺胳膊少腿……”外婆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进家门得经过一条胡同,那条胡同,妮你常走,记得不?闹亲的,拦在胡同口不让进,想给俺闹,俺一看不行,就使劲晃轿子,这一晃不要紧,轿夫用劲不均称——压轿杆断了,唬的闹亲的都跑了,跟着俺的婶子赶紧找了院里的一个大爷问吉凶,大爷竟然说这样好,本来今天成亲对闺女不利,这样一来破了,还说俺有福哩……”外婆脸上满是炫耀。
外婆就这样和外公成亲了,两人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七十多年,孕育了六个子女,直到姥爷生病需要长期住院治疗,外婆才跟着外公离开了村子。
记得小时候,一到了夏天就去外婆家住着,进外婆家总要穿过那条胡同,胡同的这头连着村口的小卖部,每当嘴馋了,就攥着外婆给的五毛钱去买糖豆吃,胡同的两边是村里的其它住户,有的人家长年不居住,院墙周围长满了草,我总会调皮的穿过草丛,激起好多小蚱蜢,这时便立马忘记了糖豆的诱惑,专心致志的捉蚱蜢,斗蛐蛐,还有许多不知名字的小虫子,沉浸在昆虫的王国里,“一只、两只、三只……”我数着捉到的蚱蜢,心里乐开了花,“妮,在哪里呢,回家吃晌午饭!”外婆催紧了,我才恋恋不舍的跟这些小虫说再见,约定着第二天再找它们玩耍,每当这时,我才发现身上满是被蚊子叮咬的包,不自觉地用手去挠,痒劲怎会那么容易下去,于是我拿出最后一招——用指甲掐十字,每个疙瘩都被我掐成了十字花,心里想一会就不痒啦,回到家,外婆看到我满身的疙瘩,心疼地给我抹清凉油,“妮,你这是在哪咬的?”,我心里盘算着不能说实话,不然下次不能去了,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放蚱蜢的口袋,心里顿时一惊,脱口而出“呀,蚱蜢都没了!”我立马感觉不对,随即用手捂住了嘴,看着外婆,外婆顿时脸一沉,佯装生气地说道“以后再去,断了你的零花钱!”“啊?那我不去了,不去了!”嘴上应着,心里却想下次去一定捂严实了!可是下次的下次,我又哪记得这些……
不去胡同里捉蚱蜢的时候,便在外婆家的大院里或是去屋后的场院玩。
外婆的大院,南面是一间正房,两间偏房,东边是杂物间,西边是厨房,北边有一排矮墙将大院分开,墙的另一侧则是外婆家的“乐园”。
夏天的早晨来的更早一些,在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里,我忽的起床,抹了把脸,一溜烟便跑到了“乐园”里,外婆早已拿着锄头在除草了,这里种满了黄瓜、茄子、西红柿、玉米,还有一段枯死的槐树,竟然长出了木耳,我蹲下来,看着这又黑又透的小东西,充满了好奇,真想拿块锯条,把这槐树锯开,看看这些吃起来嫩滑干脆的木耳是怎么长出来的,槐树周围,从地底下新冒出了许多香椿幼苗,我背着外婆,专挑幼小新发的枝芽采,心想着中午饭有着落了,外婆做的香椿鸡蛋饼可是一绝,金灿灿的蛋饼,里面裹着若隐若现的香椿,老远就能闻到那股清香味儿,想到这看着外婆正在忙碌的背影,便学着她的模样拿起了锄头,煞有介事的除草,“哎呀!妮哎!你那是叨的‘棒子’,别锄啦!锅里给你留了鸡蛋面,吃去吧。”外婆嗔怒道,我吐吐舌头,一蹦一跳的去吃我的早饭了。
早饭后,才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大院中间种了几棵枣树,早已枝繁叶茂,爬树,掏鸟窝可是必修课,顺便摘几颗翠绿发酸的青枣,放在嘴里解解馋,树上的鸟窝早已鸟去巢空,我便悻悻地爬下树来,央求着外公给我做秋千,杂物间门梁的高度正好合适,做秋千支架最好了,外公便找来了麻绳,在门框两侧紧紧拴住,绳子中间铺个软垫——秋千大功告成了!不一会,院子里便聚集了村里好多小伙伴,都排着队想坐一坐我的秋千,我可要拿一拿范儿了,看着谁对我求的紧,便让他多荡几下,外婆从屋里出来,热情的招呼闲着的小朋友喝蜜水,我生怕蜜水被别人都抢光了,便下了秋千撒丫子回到屋里,先痛饮一番——温热的蜜水直甜进我的心里,滋润了这整个燥热的夏天。
日上三杆,窗外的知了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我被这叫声吵得睡不着午觉,便索性一骨碌爬起来,悄悄拔起大门栓,和早已约好的小伙伴一起去场院里玩,这时候农忙早已过去,新堆的麦秆垛一座座,这场院成了我们的“战场”,这麦秆垛成了我们的“阵地”,我和小伙伴们一会爬上这个麦秆垛,一会溜下那个麦秆垛,不一会功夫,头发上,衣服上全是麦秆的味道,玩累了,渴了,便到旁边的玉米地里薅几棵玉米杆嚼着吃,在背阴的地方铺好麦秆躺下,看着蓝天白云,微风吹过,不禁睡意袭来……
一觉醒来已快到傍晚,我心虚的回到家,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推开房屋门,见摆着的八仙桌上放着几张白纸,一盒墨汁,还有一件头上是毛的好似笔的东西,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外公长写的毛笔字,写过半年阿拉伯数字的我,玩心大发,爬上椅子,拿起毛笔,蘸起墨汁开始了“大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公站在了我身边,“妮,毛笔可不是这么拿,来,我教你……”我顿时羞红了脸,嘴上答应着外公,傍晚的时光就在外公的悉心教导中静静地溜走了……
外婆家是我儿时乐园,已忘记了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去那,听父母说,外婆家的大院早已翻新,舅舅新盖了水泥大瓦房,原来的大院只剩下北边的两间正屋,我想时间可以带走一切,沧海桑田,不变的是留在时间缝隙里越发清晰的记忆,那些儿时的记忆深深烙在脑海最深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烦躁不安的时候,陪着我走过一个个知了鸣叫的夏天。